第 149 章 出殡
老徐氏第一个握住了老伴的手：“拾哥儿在路上，拾哥儿马上就回来看你了。”
床上的谢大有一改往日病态，容光焕发。望见这一幕的一大家子却呜咽了起来。
“我、我梦见了拾哥儿……”谢大有却只是笑，他浑浊的目光发亮，“他穿着大红色的状元袍子，骑在高头大马上，好生威风，好生出息，跟戏文里唱的一般……定然是文曲星显灵，教我提前知晓后事。”
他喃喃念着：“真好，真好。”
回顾这一生，年轻时逃难异乡，老来已是四世同堂，最出息的孙子还挣回来一块举人牌坊，泥腿子一跃而成耕读人家……前面几十年吃过苦，老来却是享尽了福。唯一可惜的是，没有机会看到曾孙出世了。
谢大有脸上露出一抹满足的笑。
“我走了，往后你们好好过……”
眼看他眼中的光亮就要淡下去。
“——老头子！”
老徐氏死死抓住他的手，边哭边骂：“老头子！你也忒没出息，梦里看一眼就满足了。你就不想亲眼看到拾哥儿中状元？”
不知不觉，老两口·交握的手已是湿润。
“好日子还在后头，还在后头啊！”
“你个老头子，就不是享福的命！”
骂着骂着，她放声大哭。
“呜……”
风声穿堂而过。
满屋子的哭声被风声吹出老远。
·
马蹄声踏碎了风声。
也踏碎了二桥村清晨的宁静。
冉冉升起的朝阳中，一匹毛色青黑发亮的骏马如旋风般奔行在村道上，马背上的少年风姿不俗，却仪容不整、面色憔悴。
路过的乡邻都朝他投来惊讶的目光。而大部分人眼中，仿佛还深埋着一份怜悯。
“谢家的解元郎回来了？”
“诶，只可惜了老谢头……”
“嗐！老头子我要是也能活到他这个年纪，儿孙又孝顺有出息，一辈子值咯！”
只言片语随风飘入耳侧，谢拾心头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。他忍不住双腿一夹马腹。
“青骊，快些，再快些！”
一道青黑色的闪电在谢家门口停了下来，奔波一路的青骊朝天喷了一口响鼻。
“吁——”
骑着大青骡子的石头追之不及。终于赶上时，却见翻身下马的少年停在了院门口。
谢拾仰着头，一动不动地望着院门口挂着的两盏白灯笼，整个人好似瞬间丢了魂。
……还是没能赶上吗？
一切发生得太快了，太突然了。
直到此时，谢拾依旧不敢相信。
这是真的吗？还是说只是个虚假的梦？
虚掩的院门并未落锁，他却迟迟不敢上前推开，双脚仿佛生了根一般立在原地。
“吱呀——”
下一刻，虚掩的院门被人从里拉开。
四目相对，神情萎靡的老徐氏双眼蓦然一亮：“拾哥儿，你回来了！”
亮过后又是黯然，老徐氏上前一把搂住呆若木鸡的孙子，忍不住捶打在他背上。嗓音嘶哑发颤：“——你怎么才回来啊！”
“是啊，我怎么才回来啊？”
直到此时，失了魂一样呆立的少年才回过神来，他喃喃自语。
他听见怀中奶奶竭力平静的声音：
“你爷爷……他走了。”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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